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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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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7章

中正殿南面的夾道上, 趙澤風帶著玄焰軍長驅直入,他皺著眉一槍/刺向面前手持重劍的斫鋒,心下越發覺得不對。

雖然玄焰軍自是悍勇無匹, 但滿打滿算也不過三百而已,再怎麽樣都不可能推進的如此迅速, 陸景淵究竟在搞什麽?

“要是不打就滾一邊去,本侯沒空在這跟你耗著!”趙澤風滿眼恨意,游龍槍橫掃而出, 打在重劍上將斫鋒掀至墻邊, 一馬當先地沖入了敵陣。

中正殿近在咫尺, 此時他管不了這麽多了,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陛下身邊,即使已經遲了。

趙澤風還未踏入中正殿,便已聞見了其中沖天的血腥味, 他胸口一窒,好像走在棉花上一樣幾乎渾身脫力。

然而當趙澤風走過長階跨入殿中時, 才發現裏面的情況與他預想中的截然不同。

空曠的大殿中, 陸擎洲毫發無傷地被綁在龍椅上,地上除了那幾個廢物宦官的屍體, 再無其他。

見狀趙澤風霎時松了口氣,他大步上前, 無視了執刀圍來的親衛, 銀槍直指站在長階之上正垂眸看來的陸景淵:“你到底想怎麽樣?”

“趁著閑人未至,我有一筆交易想與武威侯談談。”陸景淵眉眼低垂,淡靜一如尋常, 那雙漆黑的眼眸好似沒有任何光芒可以透入,無人知曉他在想什麽, 也無人知曉他究竟想做什麽。

很快,陸景淵低沈的聲音回響殿中:“我用陸擎洲的名與命,換取你的忠與義,如何?”

隨著他話音落下,殿內落針可聞,殿外的兵戈之聲似乎都已遠去,殿內眾人之中,不僅趙澤風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,連陸擎洲都驚訝地擡頭向他看去。

趙澤風猶疑地看著陸景淵,半晌忍不住開口刺道:“你腦子沒病吧?說點我能聽懂的。”

這話一出,殿內沈默肅靜的氣氛瞬間化為泡影,陸擎洲向趙澤風投去了一個無奈的眼神,轉而出聲問道:“你在防備完顏晝?”

陸景淵微微頷首算作回應,他看著趙澤風,神色淡淡:

“我可以留陸擎洲一命,也可以不戳破昭文之變的真相,至於條件……我要你前往太原重整二州,久駐邊地。”

得益於陸擎洲這些年對聲名的維護,也得益於他舊日昭元太子的身份,他的登基將會名正言順,而陸擎洲的命也有了更好的用處。

“……”趙澤風滿腔怒火被不上不下地壓抑在胸口,發不出也咽不下:“你不怕我一回到冀州便帶兵殺回來?”

陸景淵淡淡一笑:“盡可一試。”

“只是自你舉旗之時起,便將與天下為敵,陸擎洲的名與命,趙家的名與命,將在頃刻間化為烏有。”

“如何?你承擔得起嗎?”

“我……”

然而還未等趙澤風作出回應,程雲錦的身影便驟然出現在了殿前,雲髻上的珠釵在燭火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。

“景淵,為何還不動手。”

她唇角帶笑,在眾人驚訝地目光下,踏著滿地鮮血緩緩走近:“看來諸位很是驚訝。”

陸擎洲凝望著她,平靜的面孔終於緩緩碎裂開來,他雙手緊攥,緩緩地閉上了眼,一切如同撥雲見日一般展現在他眼前。

“先前朕遣人去棲梧宮帶你離開了。”

“是。”程雲錦自趙澤風身側走過,一步步踏上了石階,

“不過若是陛下想見他們,恐怕要去地下尋了。”

“為何?”陸擎洲看著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,聲音疲憊得仿佛遲暮老人,仿佛看見記憶中最後一抹亮色也如泡影般幻滅不見。

“嗯?原來你是被太子哥哥救出來的呀?”尚且年幼的垂髫女孩發間簪著桃花,一雙眼睛燦若星辰。

“嗯……那你和我倒還蠻像的嘛,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啦!”

“你怎麽不會笑呀?我教你吧,看,就像這樣……輪到你了!”

“哦?殿下又要回太原去了?自陛下登基後,大家便聚少離多,算了,去吧去吧,明年記得早些回來。”

“殿下下次回來恐怕就見不到我了,姐姐很快就要嫁給陛下,我?我自然為他們高興,只是卻也不想再留下了,所以待他們成婚我就回廣陵本家去吧。”

在那之後呢?陸擎洲在記憶中挖掘著那些許久未見的曾經。

那之後他們再未見過一面,直到他篡位登基,迎娶程雲錦為後。

“你恨我?你覺得我殺了你姐姐,還是因為我殺了皇兄?”陸擎洲眼中只有程雲錦,好似其他人全然不存在一般。

“雲嵐的事,與我無關 ”陸擎洲啞聲解釋了一句。

程雲錦視姐姐重逾生命,同時……也喜歡著與姐姐多有相似的陸擎元。

“……. ”程雲錦看向他的目光分外覆雜,她沈默良久才陳述一般地淡淡道:“姐姐見了你之後, 血崩難產而亡。”

先皇後程雲嵐,死於昭文十九年除夕,那時她正身懷六甲, 在除夕夜宴後見了回京述職的陸擎洲,隨後不知受了什麽刺激導致早產,最後一屍兩命。

周圍眾人沈默地看著他們,眾多親衛在陸景淵的示意下為他們讓開了道路。

看著獨自沈浸在不為人知的過去中的兩人,陸景淵眸中有流光一閃而逝。

程雲錦也覺得程雲嵐是因陸擎洲而死?即使這是許多人都心照不宣的真相,但程雲錦……絕無可能這樣認為。

連那時尚且年少的他都知曉的真相, 這位手眼通天的姨母絕無可能錯失。

他的母後究意因何而死,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了。

“不是我。”陸擎洲又啞聲重覆了一遍,程雲錦卻已經移開了目光。

“都不重要了。”

“是嗎?”陸擎洲沒再辯解,他並不知曉真相,也不知該從何辯駁,甚至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在懷疑,那個意外究竟是否因他而起。

“那你如今,是來報仇的嗎?”

“你可以這樣認為。”程雲錦退後一步,面上的波瀾也盡數消散,

“我來為姐姐的孩子肅清前路,順便……了卻故人舊憾。”

在她這句話落下的瞬間,陸景淵目光一冷,驟然向前一步站到了陸擎洲身邊,同時所有親衛瞬間變陣,將他們圍在了中央。

就在陣型剛成之時,數到刀光劈來,山呼海嘯幫地擊在圓盾之上,帶起了一片刺目的火花。

先前緊跟在程雲錦身邊的覆面守衛此時已雙刀出鞘,臉上的面具也掉落在地上,露出了一張憔悴陰沈的臉。

“陸印……”透過眾人的空隙,陸擎洲瞪大了眼,顫抖著雙唇喃喃念道。

“殺你之前,我只問你一個問題。”陸印望著他,那雙眼早已被仇恨占滿。

“為什麽要殺修寧?告訴我,為什麽?!”

“什麽?”陸擎洲楞了一下,沒搞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,

葉安不是已經失蹤三十多年了嗎?他甚至沒等到陸擎元登基為帝,便如人間蒸發一般徹底消失不見。隨後沒幾年,陸印也一夜失蹤。

“我來為你解釋吧。”程雲錦退到遠處,淡淡開口道。

“葉安少年時,被當年的玉印塔主選中為入室弟子,成為了玉印塔的少塔主。”

“你應當知道,玉印塔中人需要斬斷塵緣,了卻過往。”

不過這個規矩自葉安開始便已被打破。他讓登基為帝的陸擎元知道了自己舊時的身份,他以為舊情能夠讓他預見的一切不會發生,能讓陸擎元聽他一言,可惜他錯了。

至於謝樽……更是不必多說,在葉安有意的教導下,玉印塔的規矩在他眼中一文不值。自葉安死後,玉印塔真正的傳承已然斷絕。

“所以後來他成為了玉印塔塔主。”

程雲錦言盡於此,沒再多言。

聽到這裏,不止陸擎洲,階下的趙澤風臉上的血色也一一退盡。

“……”陸擎洲楞楞看著前方層層疊疊的人影,腦中一陣眩暈,“原來是他,居然是他……”

“為什麽?”陸印又重覆了一次,雙眼猩紅地似要滴出血來,

“他此生最在意的就是你們,為什麽你們都要接二連三的背叛他?”

陸擎元如此,陸擎洲也是如此。

陸印已經記不得他費盡心力又找到一塊昆山神玉去到玉印塔,看到空無一人的玉印塔,和一塊冰冷的石碑時是什麽感受了。

他自那一刻起便已經死亡,而在他查出真相後,這不絕的痛苦便化作了滔天的仇恨。

“你恐怕誤會了什麽。”陸擎洲的掌心被龍椅上銳利的棱角刺的烏紫,當那些覆雜的哀痛退去,他眼中又只餘下了一片冷光。

“葉安是皇兄的伴讀,自小與皇兄一起長大,自始至終……眼中便只有皇兄一人。”

“他救了陸景淵,擋了我的路,所以我要了他的命,就那麽簡單。”

他下令讓趙澤風圍殺玉印塔塔主時,並不知道那是葉安,但即使知道了……他的決定也不會改變。

只是,若知曉一切,或許,或許他不會要了葉安的命……

但如今說這些,也只是枉然,他親手殺了皇兄,下令殺了葉安,就連程雲嵐的死,或許都與他脫不了關系。

“陸擎洲!!!”陸印眼中最後一絲理智消失,嘶吼著沖上帝階,手中兩柄橫刀紫光大盛,如雷電般轟鳴而出。

“列陣!擋住他!”陸景淵高聲下令。

“陸印。”程雲錦目光掠過了已然提槍沖來的趙澤風,還有剛剛跨入中正殿的趙磬等人,

“可千萬別忘了那兩位。”

陸景淵想留下趙家為己所用,但她卻覺得該永除後患,小輩不聽話,就由她親自動手好了。

有陸印在,陸擎洲和趙家叔侄,今日誰也別想活著離開。

游龍槍擋住已然與陸擎洲咫尺之遙的陸印,將其逼至階下。

只這一瞬的交手趙澤風便知道自己不是陸印的對手,這人的武功與當初的葉安相差無幾,甚至在盛怒之下更勝一籌。

雖然趙磬才剛到,但看到趙澤風的動作,他沒有多做詢問,也來不及驚訝數十年未見的故人為何在此,只迅速提槍沖了上去,直攻陸印面門。

隨著他的加入,中正殿中亂石飛濺,陸景淵站在眾人中央,目光沒有一絲驚訝,好似這只是尋常孩童的打鬧一般。

“許多年過去,姨母仍是與當年如出一轍。”陸景淵淡淡道,

程雲錦其人自少年時便孤傲自我,偏執無情。

她常以長者自居,將自己視為天地間唯一的執棋之人,俯視眾生,而在她的世界裏,她即為一切。

她的好惡即為尺度,喜愛的便予之一切,厭惡的便命同草芥……

年幼在東宮時,陸景淵便已經對此若有所覺,只是直到這些年,他才徹底看透。

若非她遠在廣陵,東宮恐怕早已是她的天下。即使如此,他也是在昭文之變後,才漸漸脫離了她的耳目。

“其實……我與您多有相像。”所以,他絕不允許任何人掌控他的一切。

他感念她多年教導,但這並不代表他要任人拿捏,況且她手伸得太長,動到了不該動的人。

程雲錦聞言輕笑一聲道:“你覺得那些十二衛和羽林軍能救他們?”

“你以為是誰讓你在短短數年之間掌控南北二衙,又是誰用六年時間瓦解了玄焰軍?”

“姨母說笑,我從未懷疑過您的手段,自然也知他們有十之二三都在您的掌控之中。”

“只是……”

隨著陸景淵話音落下,殿中的局勢也有了變化,趙磬受了重傷倒地不起,陸印瘋了似的砍殺著擋在眼前的趙澤風,幾乎已經瘋魔。

“陸景淵!”趙澤風臉頰帶血,艱難地擋下兩刀,在地上翻滾一圈避開了劈來的刀光。

“我答應你!我全都答應!”

奶奶的,外面的軍隊再不進來堆死這條瘋狗,他們就全都要玩完了。

“那還請武安侯切莫食言。”

隨著陸景淵的聲音落下,一柄長劍如白虹般貫入殿中,瞬間將陸印擊開數丈,然後被他一刀擊打地插入了殿柱之中。

待金光退去眾人方才看清,那柄劍不過是衛兵身上最最常見的普通配劍而已。

而後不過瞬息之間,大殿中央便已經多了個人。

“諸位,許久不見。”謝樽唇角勾起,飛泉劍在手中挽了個漂亮的劍花。

他擡眸看向臺階之上隱見震驚之色的程雲錦,臉上笑容漸漸放大,目光中卻盡是冷然:

“拜皇後娘娘所賜,謝某這些年在北境著實是逍遙了好些日子。”

“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,所以娘娘留在殿外的那幾隊十二衛……”

“鷹揚衛都已經幫娘娘送回老家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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